lazy wind

大概是个小情侣联手打怪的故事。




“周围情况怎么样？”

不慎被卡在楼道里，和负责人办公室只有数个走廊的距离，但再向前一步就会触发警报的叶修同志撑着头，觉得运气忽然背叛了自己。

这原本只是个探路任务，他已经基本完成，只要原路撤退就好，但一路上关卡层层叠叠，防卫人员更是多得有些不正常，虽然还不清楚具体内容，但就凭这个严防死守的架势，他有九成把握，办公室里藏有敌对组织的重大机密。

“你对自己有信心吗？”

耳机里传来被处理过的机械男声，这是联盟今天安排给他的搭档，代号001。

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001同志能力了得，尤其擅长溜门撬锁拆东西，速度之快堪称一绝，叶修自认开锁技术不差，然而这位简直是如有神助，几乎是他刚把终端插进去，门就已经打开了，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个金盆洗手重新做人的前小偷。

叶修的目光在走廊上或明显或隐蔽的监控探头上一一扫过，一边又分析了一遍不惊动其中任何一个就闯过去的可能性，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：

“这和信心有什么关系？”

“要是你自信心爆棚的话，可以尝试硬闯，但现在局面不明朗，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骗局，撤退还是上选。”001顿了顿，又补了一句，“我已经申请了援助，但他们似乎是在转移阵地，我不知道是不是赶得上。”

“所有人为我铺好的局面，怎么能浪费了。”再次得到不可能的结论，叶修甩了甩手腕，最后调出武器分布图瞄了一眼，“别忘了，我可是无敌最俊朗。”

话音刚落，他已经冲了出去。故意暴露在电子探头之下，叶修朝前小跑两步，手掌撑住地做了个前空翻。腿跃起的同时余光瞥见十二个武器口同时启动，他晃了晃腰身擦过两道银光，手掌迅速交错位置，整个人扭动了一下摔向冷光射程外。脚尖刚蹭到地面，森冷的光线已经尾随而至，他连忙就地一滚躲开四道激光线的围剿，刚站起身，后脑就顶上了个冰凉的东西。

嘴角掀起一点愉快的笑意，叶修弯下腰，一个冷厉的后空翻踢中了枪身，被迫抬高的枪口被高速转动的子弹灼得滚烫，爆出火星的刹那击歪了一个光影发射口，银线无力地垂下，在地板上划出一长条凹痕，直接凿进墙里引爆了一架机枪。抓住爆炸的时机滚到攻击死角，叶修将终端接进门上的凹槽。

“干得漂亮，发射节奏刚刚好。”

他夸得情真意切，对面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很长时间，直到他都穿过第二个走廊了，001才开口道：

“不是我说，你这个代号简直太欠揍了，还是早点改一个吧。”

“我也不想这么高调，但联盟就给了我两个选择，一个无敌最俊朗。”提起这件事，叶修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，“还有一个忧郁小猫猫。”

对面沉默了更长时间，然后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。

“我刚才申请到了一架小型飞艇。”001摩拳擦掌，准备要大干一场，“等下我来接应你啊。”

“怎么，被哥的身手不凡倾倒了？”

心情极好地摆了摆手，001大度地容忍了对方随时随地张嘴就来，而且独树一帜花样翻新的嘲讽。

“这倒没有，只是对你拉仇恨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，这才过了多久，已经有九个人赶来追击你了。”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有些失真，但仍然能清楚地分辨出主人的兴奋，“你说我卖个坐标给他们怎么样？”

“等我转个弯，这回用什么战术，盘丝螺旋阵？”

摸了摸下巴，他看着地图上不断蹿动的光标，随手敲了两个指令进去，随后打开终端瞧了一眼，郁闷地发现重火力武器的界面几乎都是灰的，只得认命地继续进行机械劳动，手指重重地按下去，把好好的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作响。

“这楼道一通到底，不太好掩藏身形，估计也就能拖延一小会儿，不过应该足够闯进总负责人的办公室了。”

“这就要看你的了。”确认终端已经接入端口，叶修顺手接下了坐标发送权，“我来给他们准备点小礼物。”

“哎哎哎，哪里有你这样的，说好的搭档要互相帮助互相信任呢？”

叶修不以为然。

“能者多劳么，你这么会开锁，当然要物尽其用。”

“这话我就当做是赞美收下了。”轻轻松松地破开锁，001轻快地敲着键盘，控制权瞬息间又进行了一次交接，“上吧叶大大，该你出场了。”

回答他的是叶修毫不留情的一脚，厚重的门被踢得歪向一边，却又被手掌挡住了没能发出半点声音，像是眼前吹起一阵凉风，叶修猫一样地闪身溜了进去，反手合上门。

几乎是在进门的刹那，叶修整个人的神情气质就全变了，啪地拍亮了灯，他的目光在室内随意转了一圈，在椅子腿边放着的猫型自动清洁器上略略停了停，随即大步走过去，将那个碍事的东西一脚踢开，粗暴地把解码器插进接口里。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就跷了个二郎腿躺进了椅子里，一派气势汹汹的架势，还顺势给自己捶了捶腿。

“一路走来累死我了，后面的都你搞，我睡一觉先。”

叶修一贯懒散不愿意费力，声音总是控制在刚好听得舒服的程度，这次却完全沉了下去，粗砺沙哑，听得人像是在砂纸上滚了一圈，浑身抑制不住地难受，偏偏嗓门又大，像是含了满腔的暴躁无处释放。001微妙地顿了片刻，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和他计较，但在看到他似乎真的准备睡了的时候，还是忍不住恼火了，嗓音整个扭曲了起来。

“睡什么睡！起来开电源啊老兄！”


懒得离开座位，叶修干脆伸长了手臂去够机器开关，却有点不够，只能弯下腰使劲往前挤，他的腰背绷出充满力量感的线条，整个人几乎拉成了一张弓，才堪堪摁亮了机器开关。

“哎，技术部的人就是麻烦，我忙了大半天，好不容易才到了这儿，竟然还不能休息。”

叶修的声音不小，嘟嘟囔囔的抱怨到了他嘴边就都化成了轰轰烈烈的争执，稀里哗啦地吵得人脑仁疼，001被他闹得肝火旺盛，干脆也不解码了，一拍桌子就讽刺上了。

“任务期间犯懒不想动，你还有理由了？”

闯进防御体系需要的操作很繁琐，按理说搭档需要尽力给他创造清静的环境，结果他自己竟然先吵上了，001此刻简直称得上是气急败坏，恨不得把叶修抓过来打上一顿，“再说了，你能进来还不是靠我？”

“谁靠谁的问题我们就不用争了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。”叶修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，似乎是嚷得累了，声音略微降下来了一点，轻飘飘地浮在空气里，听着反而更可恶了，“技术部的软脚虾。”

这是作战部某个高级将领的话，该将领一向瞧不起技术人员，觉得他们都是脸色苍白的小麻杆，只会开开锁看看地图，任务能完成，根本就是依靠战士的强大实力，事后他们却还要厚着脸皮抢功劳，活脱脱的软脚虾。这句话流传开以后自然得到了技术部的一致抵触，却也同时受到了一些战士的欢迎。此时叶修说出来，完全就是在挑衅了。

001原本已经准备继续解码了，一听他这话，气得暴跳如雷，手掌猛地按到了桌上，激起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，隔着耳麦都能感觉到键盘被他蹂躏得多么凄凉。

“叶修！你……”

“懒得和你吵，头疼，反正电源已经打开了，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
那边还在大声说着什么，叶修也不去细听，只是对着耳麦慢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，随后不管不顾地直接掐断了通讯。将脖子搁到椅背上，他舒服地叹了口气，有些昏昏欲睡起来。

他却没注意到，先前被他踢到一边去的猫型清洁器轻轻地甩了甩尾巴，光亮的黑玻璃眼球后面，幽蓝色的流光倏地闪过。

叶修的身体突然轻微地颤了一下，一管麻醉针顺着椅背直接推进了他的脖颈，屏幕前的001还在平复心情，半点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。办公室角落的墙皮忽然垂下半块，暴露出银白色的光影发射器，端口无声地抬起，对准了叶修和插在机器上的终端。

空气里隐约传来按键声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传来，锋利的银光出膛，贴着地面缓慢地游向叶修，经过之处留下一道焦黑色的烧灼痕迹。像是吐着信子的蛇又像是削铁如泥的绳线，光束沿着他的身体快速绕了几圈，悄无声息地收紧，眼看着就要把他切成好几段。猫型清洁器撑起身体，黑玻璃亮得像是反光的镜子，像是在饶有兴趣地欣赏这最后最盛大的一刻。

又抬高了一点视角，它操控着细线舔上叶修的脸，几乎忍不住兴奋地就要按下任务完成，银龙却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，一下子摔落了下去，细长的身体扭曲地蜷缩起来，像是泼了一地的珍珠。人工智能大惊失色，连忙去调动别的武器，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控制权。

一切骤然反转，银光在地上打了滚竖起身，像是突然活了过来，锋利的细线甩过地面，似乎要将金属熔化烧穿。人工智能惊恐地看着扑面而来的盛大光线，特等材料制成的猫脸几乎能扭曲起来，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直接贯穿了身体。

“哎哟我去，累死我了，这机器人看着小，功能还挺强大。”收起光影发射口，001满头大汗地瘫在了椅子上，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需要睡一觉的人，“偷偷闯进去竟然还敢这么奔放，你故意的吧？”

等了两秒，见叶修还是躺着没反应，001黑着脸接入了武器库，一点不手软地直接电了他一下，“以为我没看见你重新打开通讯吗，检索要一点时间，去看看那个人工智能。”

话音刚落，“睡着”的叶修突然睁开了眼睛，慢悠悠地站了起来，他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，一副好梦刚醒的愉快样子。

“这不是配合得挺好的吗，开门速度那么快，我就不信你觉得里面没有埋伏。”蹲到被劈成两半的的清洁器旁边，他随便翻检了一下，里面的元件已经坏得不成样，但还能看出设计的精妙，“型号没见过，估计是最新成果，不过对敌经验好像不怎么丰富。”

“人工智能怎么跟得上你精湛的演技。”代替人工智能按下任务完成，001试图关闭警报，界面上却跳出来指令错误，“哎，不对啊，警报怎么无法接触？我明明已经调到最高权限了。”

他调出指令列表仔细看了一眼，遗憾地摇了摇头。

“看来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很高。指令显示，如果是你闯入，总负责人没有亲眼见到活人或者尸体，警报不得解除。”

没有多犹豫，001立刻开始解码加密资料，叶修在屋子里转了一圈，又仔细地研究了一下地图，上面的光点已经汇聚成了一小团一小团的，锁死了所有可能的撤退路线，水流冷冷地闪着光，再晚一点就将直接吞没他们。

叶修抽空看了一眼屏幕，资料拷贝进度2%。

“根据我的观察，这里没有绳索没有通风口没有逃生密道，也没有易击碎的玻璃窗。只有数根相隔极远的排气管和便于瞄准的巨大玻璃窗。”叶修一边飞快地输入指令，一边和对面的搭档交流发现，“不仅防卫严密，还配备了最新型的人工智能，这里是匪徒的指挥中心之一？”

13%

“bingo，全中，我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已经在路上了，为了保住资料，这帮丧心病狂的匪徒搞不好会直接炸了整栋大楼。”

高阶加密锁只能依靠精神密钥打开，001只觉得眼前一阵红一阵黄，眼花缭乱的数据晃得他头晕，几乎怀疑里面接入了神经毒素，听到叶修的话，他强行提了提精神，做出没什么事情的样子。

“所以001大大给我安排了什么退路？”

叶修轻轻笑了笑，像是晚风蹭过楼顶的金属围栏，摩擦出细细的响声，001只觉得头脑刚被他刺激得清醒了一点，就又被席卷而来的乱流冲得头晕目眩。

“这个嘛，就要看你相不相信我了。”

32%

“不是你说的，搭档要互相帮助互相信任？我当然是相信你的。”

“你到落地窗边上去，我切断了对面大楼的电，窗边暂时安全。”

叶修依言走到窗边，朝下望了一眼。高耸的古木也好，阵列整齐的巡逻队也罢，从巨大的玻璃窗看下去，就都成了渺小的一点，毫不起眼地匍匐在脚下。风从长林间掠过，成千上万片树叶哗地撇向一边，翻滚起墨绿色的惊涛骇浪。闪着光的水流从森林中间截断，像是刺穿龙身的长矛。

只消在这里站上片刻，忽然就像是有了无尽的力量，血液暴躁地挤出血管，世界之巅的狂风尖啸而来，却还没来得及触及袍角就烟消云散，雷电轰鸣风雨大作，短靴落地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。

“这儿风景还挺不错，你准备让我怎么下去？”

叶修的声音很平静，像是风雨飘摇里一叶安闲小舟。

48%

像是被人强灌了一脑子五光十色的液体，赤橙黄绿缓慢流动着纠缠成一团，稍微一动就是翻江倒海的晕眩，001狠狠咬了一口嘴唇，感觉到冷汗从额角流下来，却没有空隙去擦。

“跳下去吧，我会接住你的。”

他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坚定。

“成啊，你弄碎这块玻璃，我立刻跳下去。”右手不停歇地继续敲着指令，叶修用空闲着的左手敲了敲玻璃，随即转向走到了门边，“布置在拐角的警报被触动了，初步估计有四个人，我拖一下，你……”

他一下子停住了，001等了又等，还是没等到他继续说下去，通讯频道里一片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空茫，压抑的呼吸声又轻又急地敲打着他的耳膜，像是在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爆炸。又一个浪头扑过来，他勉强稳住心神，挣扎着从数据海里冒了个头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66%

耳边传来零零碎碎的金属碰击声，随后是大力拧动的吱嘎声，似乎是叶修在拆卸还是组装什么东西。

“检测到远处有强火力波动，持有歼灭武器‘抹杀’的人正在赶来，看样子是要强行毁掉这间办公室。”

“那你还愣着干什么，快回窗边去，我把你弄出来。”

001差点跳起来，相较于他的不理智，叶修就要冷静得多了。

“解密出来的资料都有什么？”

“部分卧底的名单，几个要塞的武器分布图，好像还有一张人工智能设计图……”

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
“越往后越难破译也越重要，依照现在的速度，肯定赶不及在他们到达之前解码完成。”

叶修的语速快得不像话，语气却还是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精神，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，“我出去拖延一下，然后自行离开，你不用等我了。”

心率像是一下子跳到了一万八，红灯骤然亮起，报警器尖叫着心率过快不宜继续运动，过量的数据和神经利刃在脑子里互相争斗，吵得让人想拿把斧头把脑子劈开。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，他伸手准备按掉警报，手指抬起来才发觉软绵绵地使不上劲。

什么叫不用等我了？

“开什么玩笑，你只有基础配置，拿什么和‘抹杀’正面对抗？”

眼睁睁地看着叶修将两个能量块卡进终端里，打开门走了出去，001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被拖进了漩涡里，神经撕扯着剧烈疼痛起来。

“别着急啊，我都把光影发射器装进终端了，而且我还发现了两个能量诱导器，全身而退没把握，总也不至于太惨。”

热浪沿着神经一路攀爬上来，如同冰中燃烧的火，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，喉间像是压着枯木干柴，轻轻一碰就要燃起燎原大火。

“你尽力破译就好。”叶修嘴角带着锐利的笑意，嘭地反手摔上门，“相信我，没问题的。”

81%

坐在屏幕前的001简直要被叶修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给气死，但他的头脑反而越发的冷静下来，把脑力催动到了极致，他强行加快了一点进程。像是被丢在沸水里熬煮又像是被扔进冰雪里凝结，他顶着乱流直冲而上，一开始的晕眩反而逐渐消下去了

眼看着绿线逼近底端，他的目光落到屏幕上，就看到了死守在门前的叶修。不过短短数分钟，他身上已经鲜血淋漓，破了口的作战服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，已经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模样了。银光盘绕在他身体周围，有力地转动着挡下各种攻击，每次收尾时都重重地甩在墙壁上，似乎是想要切出一个足以逃生的窟窿。

“抹杀”已经射偏了好几次，眼看着叶修浑身是伤但就是不倒下，总负责人气急败坏地夺过控制权，抬手就推到了最大火力。

一下子把浪潮掀过去，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，头皮像要裂开一般地疼，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沫，穷尽一生的力气从他牙根里挤出来。

“动手！”

端口飙出足以消解血肉的火焰，极致炫目的光芒被引导着撞上墙壁，伴随着毁天灭地一般的爆炸声，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100%。

叶修整个人瘫倒在逃生舱里，顺从地交出了控制权，先前那一跃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，以至于他现在只想好好躺着，也就无力去管搭档要把他弄去哪里了。直到晃晃悠悠地飘进了一艘飞艇，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。

001就坐在不远处的驾驶座上，一边输入指令指挥飞艇离开，一边转了过来。他的脸色有些苍白，整个人瘫坐在椅子里，还没干透的汗水把他的头发都黏在了一起，然而就算这样也还是能够看出，这是个相当好看的年轻人。他盯着叶修看了会儿，忽然就笑了。

“接住你了。”

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忽然炸开连天的炮火，大概是没能抓住他的总负责人在泄愤。

001……不……沐秋？